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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7章 第 8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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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7章 第 87 章

沈初宜哭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。

她同汪亦晴一共沒說過幾句話, 也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,可汪亦晴的死還是讓她滿心傷痛。

她是真的很難過。

蕭元宸沈默片刻,最終長嘆一聲。

他行至沈初宜身邊,彎腰把她扶起來, 松松把她環保在懷中, 輕輕拍她後背。

“初宜, 哭過這一場,以後就不能再哭了。”

沈初宜點點頭,她用哽咽的嗓音在蕭元宸耳邊問:“陛下, 亦晴真的只是因為貪食嗎?”

宮裏人人都說汪亦晴嘴饞,說她愛吃, 太醫院如何控制, 陛下如何規勸都不管用。

最後還是把自己吃的太胖, 孩子太大生不下來, 這才導致難產。

但沈初宜不信。

她不是沒見過曾經的汪亦晴。

那時候的她纖細窈窕,若是貪口舌之欲, 以前怎麽不胖呢?

蕭元宸的目光凝視著已經沒有聲息的汪亦晴, 眼眸中的寒意翻湧。

最終, 他只是告訴沈初宜:“此事朕會給她一個交代。”

“初宜,一會兒出去, 朕如何說,你如何聽。”

沈初宜心中一緊。

眼淚漸收, 她沈默半晌,道:“是。”

等沈初宜情緒稍微穩定過後, 蕭元宸才領著她出了產房。

外面的人已經聽到了哭聲, 見蕭元宸面色沈寂蒼白,便知道汪婕妤已經故去, 端嬪頓時哭得撕心裂肺,整個人都要喘不過氣來。

嗚嗚咽咽的哭聲在堂屋裏回蕩,一直在宮裏寂寂無聞的汪亦晴,到底在離別人世這一日,得到了這樣如潮水一樣的眼淚。

蕭元宸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痛惜。

他安靜站在門邊,一手扶著低頭垂淚的沈初宜,一邊看向眾人。

他的目光在眾人的面上一一掃過,最終看向莊懿太後和恭睿太後。

“懿母後,睿母後,汪婕妤遺言……”

蕭元宸難得也哽咽了一下:“她懇請把三公主交由睿母後撫養。”

這話一出口,哭聲驟然一停。

沈初宜的目光一直隱約落在端嬪上,她看到端嬪先是一楞,隨即竟是小幅度地顫抖了一下。

她在害怕。

這個小公主不歸她來養,她應該傷心難過,應該惋惜無奈,唯獨不應該害怕。

她為何會害怕呢?

沈初宜收回視線,沒有再繼續看。

倒是恭睿太後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淚,她看向莊懿太後,沈吟片刻道:“姐姐,你看?”

莊懿太後也一直在擦眼淚,即便蕭元宸開了口,說了這樣讓人心驚肉跳的話,她臉上的悲戚也絲毫不變。

等恭睿太後開了口,她才重重嘆了口氣。

“也好。”

“如今我要教養二皇子,還要看顧貴妃,分身乏術,三公主尚且在繈褓之中,我一時半刻倒真無精力教養好她。”

“汪婕妤倒是想得周到。”

沈初宜聽著她仁慈溫柔的嗓音,不知道為何,竟覺得背後發寒。

“妹妹,三公主就有勞你了。”

恭睿太後忙道:“是,姐姐放心,我一定會好好教養三公主。”

如此說完,事情便也就到此為止了。

蕭元宸依舊沒有坐下,他再度看向眾人,道:“懿母後,睿母後,今日有勞兩位母後,夜已深,盡早回去安置吧。”

說罷,他又看向其他妃嬪:“德妃和賢妃也先回去,端嬪。”

蕭元宸點了端嬪的名字:“這一日你辛苦一些,一會兒尚宮局、禮部和宗人府都有人過來,務必要讓汪婕妤體面離開。”

端嬪淚流滿面:“是。”

說罷,蕭元宸扶著沈初宜直接往外走:“散了吧。”

等沈初宜跟蕭元宸一起坐上步輦,還有些懵。

“陛下?”

蕭元宸淡淡道:“朕先送你回去,然後再來望月宮主持喪儀。”

之前在暢春園時,路渺的死不太光彩,她份位又實在太低,喪儀一切從簡。

可汪婕妤是誕育皇嗣而亡,且已是中三位的娘娘了,她的喪儀定會體面而隆重。

不知不覺間,夜已深沈。

秋日的風寒冷刮過,帶起一片煙塵和喧囂。

聖京的秋日很幹燥,風冷寒寂,刮得人遍體生寒。

沈初宜坐在禦輦上,只覺得那風刮得她臉上生疼,因剛落了淚,臉上甚至有些麻癢。

蕭元宸見她用帕子捂著臉,便幫她把鬥篷的兜帽戴在了頭上。

“冷嗎?”

沈初宜道:“還好。”

於是兩個人就又不說話了。

等回到長春宮,舒雲忙領著如煙給沈初宜凈面,蕭元宸就坐在邊上,看宮人們圍著沈初宜忙碌。

沈初宜心裏頭難受,也無暇旁顧,等被宮人們擺弄完了,才發現蕭元宸就默默坐著,宮人竟然連茶都沒給蕭元宸上。

沈初宜這才道:“舒雲,快給陛下上茶。”

蕭元宸道:“不用了。”

他行到沈初宜身邊,牽起她的手,感受到她手心溫熱,這才稍稍安心。

他低垂著頭,眉眼精致,猶如最珍稀的水墨畫,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。

然而此刻,那雙桃花眸中的星辰也被烏雲遮蓋了。

“你好好歇著,不要胡思亂想,朕今夜要守在望月宮,明日再來看你。”

沈初宜卻搖了搖頭。

她伸出雙手回握住蕭元宸的手,仰頭看他。

回來這一路還是被風刮了臉,沈初宜的臉頰有些泛紅,在昏黃的宮燈中顯得尤其憐弱。

但她的神情卻從來都不嬌柔。

沈初宜安靜看著他,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持。

“陛下,若是傷心就哭出來。”

蕭元宸呼吸一滯,片刻後,他淡淡笑了一下。

那笑只扯動他的唇角,爬不上他的眼裏眉梢。

“嗯。”

他低低應了一聲。

沈初宜握著他的手,忽然說:“等到了殯宮,也有路渺陪伴她,倒是不孤單。”

蕭元宸安靜片刻,說:“是啊。”

兩個人一個站,一個坐,唯有那雙手緊緊握著彼此。

蕭元宸靜立許久,最終才道:“你早些安置,朕走了。”

沈初宜點頭:“陛下務必保重。”

蕭元宸忽然伸出手,揉了一下她的頭。

“你不用擔心朕。”

說罷,蕭元宸大步流星走了。

沈初宜看著他高瘦的背影,忽然發現不過一月,蕭元宸的腰身更細瘦一些。

他瘦了許多,人也越發沈穩內斂,身上的氣勢更是不怒自威,同去暢春園之前有了很明顯的變化。

沈初宜嘆了口氣。

舒雲端著安神湯進來,先伺候沈初宜吃了,然後才讓宮人上了熱水,讓沈初宜洗漱。

沈初宜一邊洗,一邊道:“汪婕妤請恭睿太後教養三公主。”

舒雲沈默片刻,說:“倒是眼明心亮。”

沈初宜嘆了口氣:“是啊。”

不得不說,汪婕妤給三公主尋了最好的去處。

舒雲取了桂花玉顏膏,給她塗在臉上。

“娘娘,汪娘娘尋您過去所為何事?”

今日是由鴻雁陪著沈初宜去的望月宮,回來後蕭元宸又在,只有此刻才能說說話。

沈初宜道:“她讓我多看顧三公主,順便感謝我之前幫過她。”

“僅此而已。”

舒雲道:“汪娘娘還記得那件事啊。”

舒雲說完,主仆兩個都沈默了。

等沈初宜躺到床榻上,舒雲就坐在床邊的矮榻上,撐著下巴看沈初宜。

“娘娘,睡吧。”

沈初宜整了整被子:“心裏堵得慌。”

舒雲想了想,就道:“那奴婢也陪娘娘說說話,已經許久都未曾說過了。”

沈初宜忽然道:“我想起父親過世的那一日。”

她沈默了許久,最後才說:“父親很不甘心,也很不舍得,他怕他走了之後,我們孤兒寡母無人照料,以後日子會十分艱難。”

舒雲安靜聽著。

沈初宜一邊說,眼淚順著眼角滑落。

自從父親走後,最初那幾年她還會哭,可日子長了,似乎傷痛都已經忘記。

現在直面汪亦晴的死,讓沈初宜心中的不舍和悲傷都被激發出來,忽然又想起已經過世多年的父親來。

“可是亦晴不太一樣。”

“她很平靜。”

舒雲頓了頓,道:“大抵是因為心安吧?”

沈初宜偏過頭看她。

舒雲用帕子幫她擦掉眼角的淚,笑了一下。

“因為三公主有陛下,有睿太後娘娘,還有娘娘您的關心,即便沒有母親在側,她也不會受委屈。”

“她是放心離去的,所以很平靜。”

沈初宜長長舒了口氣。

“可我卻覺得不甘。”

“為什麽呢?”

舒雲握住沈初宜的手。

她的手並不粗糙,做了司職宮女之後,許多粗活重活都不需要她做了,可常年做活導致粗大的骨節卻依舊改變不了,同沈初宜手上的繭子一樣,都是曾經歲月的痕跡。

“娘娘,奴婢以為,汪娘娘早就想過這一日了,她孕後期那個模樣,陛下和太醫院連番勸阻卻也無計可施。”

“所以到了最後這一日,她很平靜,因為已經預想過這一天了。”

沈初宜一顆沈寂的心,慢慢被理智拉回來。

她忽然道:“當時亦晴說,還好是個小公主。”

舒雲楞了一下,片刻後,她後背一陣陣的發冷。

“娘娘?”

沈初宜道:“若是個小皇子呢?”

這個問題,舒雲是回答不上來的。

但沈初宜卻慢慢有了思緒。

懷孕之初,有孕之時,誰也不知最後生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,即便太醫院醫術高超,也斷不了男女。

汪才人家世普通,父親只是個縣令,家族距離聖京很遠,坐船都要兩日才能抵達。

她的懷孕,幾乎是她人生裏最幸運的一件事了。

亦或者是最不幸的開端。

有人想要汪亦晴的孩子。

或許汪亦晴一早就覺察到了。

為母則剛。

她知道自己保不住孩子,所以……

所以她順其自然,順遂他意,最終誕下了一個十分健康的孩子。

她不怕死,她想用自己的命,自己的遺言給孩子換一個明亮的未來。

沈初宜緊緊攥著拳頭,狠狠砸在了床鋪上。

“她怎麽不說呢?”

舒雲道:“娘娘,說了又有什麽用呢?”

“沒有證據啊。”

————

沈初宜沈默許久,道:“是啊。”

“太醫院都查不出來,陛下三番五次詰問也沒有頭緒,就連汪亦晴自己,也從來不說受過什麽委屈,吃過什麽苦,亦或者有誰逼迫過她。”

從何查起?

這世界上千人千面,人人皆不相同,可能她偏巧就是孕期容易發胖的體質,就連太醫都無力回天,最後的難產也從來不是有人真心期盼。

沈初宜苦笑一聲:“難道就真是因為背運嗎?”

可這世間哪裏有那麽多意外呢?

或許人人都同沈初宜一樣,期望她健□□下孩子,而非一命換一命。

可經歷了這麽多事,沈初宜對此不抱期望了。

沈初宜道:“我不會忘了這件事的。”

一樁樁,一件件,她都不會忘記。

她也會好好照看三公主,讓她快快樂樂,無憂無慮長大。

舒雲應了一聲:“那娘娘更應照顧好自己,咱們只有走到更高的位置,才能知道一切的真相,才有能力去做更多的事。”

沈初宜忽然笑了一聲。

這一聲,很淺,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堅定。

“好。”

因吃了安神湯,沈初宜最後到底還是睡著了。

一夜無夢,次日清晨沈初宜醒來時,已過辰時。

她躺了一會兒,才叫了起。

如煙領著若雨伺候她起身,舒雲在邊上道:“娘娘,禮部和宗人府的官員都已入宮,開始安排汪娘娘的喪儀,宮中的殯宮暫時安排在安寧殿,明日起可以上香祭拜。”

沈初宜點頭,問:“陛下呢?”

舒雲就道:“聽聞昨夜陛下一直在望月宮,直至清晨才去上早朝,一夜都沒合眼。”

沈初宜嘆了口氣。

“封號還沒定嗎?”

“還沒下旨,應該會有禮部和陛下一起定奪,估計要等上幾日。”

但這一道聖旨卻沒有讓汪亦晴等太久。

這一日下午,剛過午時,聖旨便宣召各宮。

婕妤汪氏柔誠嘉慧,忠孝雙全,誕育皇嗣有功,然天年不永,早失恩澤,今封為從二品貴嬪,賜封號為靜,七日祭結束之後,暫時停靈皇陵殯宮。

沈初宜看著這封聖旨,道:“靜貴嬪嗎?”

貴嬪這個封號,其實有些出乎意料,按照往年舊歷,一般忽然薨逝的妃嬪都會高升一級,汪婕妤誕育皇嗣有功,要再升一級。

她原本只是婕妤,若要升位,最多升為嬪位都是格外恩重。

如今直接升為從二品貴嬪,直接封到了主位娘娘上,論誰都想象不到。

即便是個已經故去的妃嬪,可這也讓宮中人議論紛紛。

也正因她追封為貴嬪,故而這一場喪儀格外隆重,宮中非貴人行走的宮巷都掛了白,望月宮也掛上了喪幡,算是給了這位靜貴嬪最體面的喪儀。

“也挺好的。”

過了昨夜,今日沈初宜的精神好了許多,雖比平日少了許多笑顏,卻到底沒有那麽頹喪。

決定好的事,她就努力去做,永不後悔。

舒雲知曉她很是堅強,如今看來,真的讓人敬佩。

此時的乾元殿,蕭元宸剛見過最後一名朝臣。

他面色有些疲憊,眼底一片青黑,顯然沒有休息好。

年輕的朝臣躬身見禮,道:“陛下,還望陛下多多休息,保重龍體。”

蕭元宸頷首道:“愛卿有心了。”

這是蕭元宸今歲新提拔上來的閣臣,只有二十八歲,卻是當之無愧的天縱奇才。

他叫井平宴,是耕讀之家出身,三歲啟蒙時就能過目不忘,因其太過天才,以至於一路讀書都有富戶資助,他十六歲便中舉人,十九歲便直接拔得頭籌,狀元及第,一路連中三元,這在整個大楚一百六十八年中,是唯一的一位。

別看今年只有二十七歲,可當官卻已八載。

這八年中他政績顯赫,百姓口碑極好,蕭元宸根本不用力排眾議,就能把他直接調回聖京。

可以說,他幾乎是熙寧這一朝的文曲星下凡。

蕭元宸看向他,問:“近來淩煙閣如何?”

井平宴躬身行禮,道:“多謝陛下關心,淩煙閣還是老樣子,姜首輔同聞首輔兩位皆是鼎力國祚的能臣,有兩位大人在,閣中雖很繁忙,大家卻是齊心協力。”

這話說得真是四平八穩。

蕭元宸難得露出平和的笑容來。

其實近來井平宴也有所察覺,這位年輕的皇帝陛下自從暢春園歸來,笑得越發少了。

雖說他以前也笑容寡淡,但氣勢其實是略有不同的,若說以前的他還是套著刀鞘的利刃,現在的他就只剩下利刃了。

通身上下皆是銳利氣勢,讓人不敢直視。

井平宴被蕭元宸這樣一笑,心跳驟然加快,後背一層冷汗。

蕭元宸的這個笑容讓人膽寒。

“陛下……”

蕭元宸放下手裏的禦筆,仰頭靠在椅背上,平靜看向井平宴。

“定國公府,可有頭緒了?”

井平宴慢慢調整呼吸,他沈聲道:“陛下,定國公如今人在太常寺,任寺卿,看似是個正三品的閑職,但李氏一系在朝中可謂是人才濟濟。”

這些蕭元宸甚至都同沈初宜簡單說過。

定國公府根深葉茂,歷經百多年繁衍生息,至今已成氣候。

這也是為何當年先帝不廢後的原因之一。

定國公府的族人看似都不算起眼,最高的官職只是太常寺卿,太常寺主持祭祀等事宜,根本不算是重臣。

可在三法司和六部,在各州府甚至戍衛之中,定國公府的人卻不算少。

蕭元宸也是先帝提點他時,他才意識到定國公府不是輕易就能扳倒的。

他們已經成就了自己的勢力。

或許淩煙閣中並無定國公府的門人,可他們卻散落成星,在無數個朝臣身邊,發揮自己的影響。

聚沙成塔,集腋成裘。

一旦他們想要做什麽,那帶起的風潮簡直不容小覷。

蕭元宸至今都記得父皇在病榻上對他說的話。

他當時已經病入膏肓,行將就木,面容枯槁而衰敗,早就沒了年輕時的意氣風發。

他看著蕭元宸,目光倒是有別於往日的慈愛。

“你是這麽多皇子裏最冷靜清醒的一個,”父皇道,“也是最聰明的那個。”

“父皇選你,不是因為你母後選了你,而是父皇真心覺得你適合做繼承者。”

這句話讓蕭元宸有些錯愕,但很快,他就道:“父皇,兒臣一定夙興夜寐,慈愛百姓,澤被萬民。”

“兒臣不會讓父皇失望。”

皇帝笑了一下。

自從重病,他整日尋醫問藥,身體的沈屙讓人痛苦,他已經許久都不曾笑過了。

他艱難伸手出手,在年輕的兒子頭上摸了摸。

蕭元宸那時尚且不滿十八,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。

皇帝看著兒子,仿佛在看曾經年輕的自己。

“朕這一生,做過許多錯事,翻看史書,你能自己尋到答案,朕望你把這些錯誤一一屏除,不再重蹈覆轍。”

做皇帝這件事,是唯一不能教導的。

無論他說什麽,告誡什麽,等到蕭元宸自己坐在那把龍椅上,所有的前塵過往再不能妨礙他。

那張龍椅吞沒了所有人的欲念,也包括坐在上面的那個人。

蕭元宸卻道:“父皇沒有錯。”

皇帝又笑了一下。

“皇帝也是人,怎麽不會錯呢?”

“元宸,你記住,無論何時你都要冷靜,理智,絕對不能意氣行事,”皇帝說,“你要好好教養自己的孩子們,不要再發生這樣的悲劇了。”

皇帝的語氣頗為沈重,帶著那份有氣無力的衰敗,帶著行將就木的惋惜。

蕭元宸不知道怎麽了,當時就落了淚。

他已經很多年不曾哭泣過了。

“哭吧,”皇帝說,“你哭過,以後就不能再哭了。”

之後,皇帝說了許多事,交代了許多安排,最後他道:“你的母後……”

皇帝沈默好久,才道:“你要註意定國公府,默默看著他們,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,若是有機會,就連根拔出。”

說這話時,皇帝是前所未有的狠辣。

“父皇……”

蕭元宸當時都不知要如何回答。

在他的記憶中,在他的印象裏,父皇母後相敬如賓,舉案齊眉,是人人稱頌的神仙眷侶。

可父皇說的許多話,都擊碎了他心中的曾經的印象。

“元宸,看一個人,不能只看她如何笑,你要看她如何狠。”

“若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,你也要記得狠心。”

“朕就是心太軟,才留下這樣的禍害。”

蕭元宸並不天真,他雖然只得十八歲,十八歲之前,他一直都安靜讀書,從來不沾染朝堂之事。

如今忽然被牽扯進風浪裏,他也從不懼怕,反而有著一往無前的勇氣。

在短暫的驚愕過後,蕭元宸很快便道:“是,兒臣明白。”

說到這裏,蕭元宸擡眸看向父皇。

他很認真道:“父皇,兒臣會做的很好,父皇放心便是。”

皇帝臉上重新浮現出慈愛的笑容。

“你不愧是淑妃的孩子,”他喃喃自語,“淑妃也是這般性子。”

“元宸,父皇這個皇帝其實做的並不好,若我來教你,也教不出明君來,你可以同太傅、閣臣、甚至是你的母親學習,慢慢摸索出屬於你的那條路。”

“我唯一能告訴你的,就是謀定而後動,你不能著急。”

“要穩。”

蕭元宸彎下腰,給皇帝磕了一個頭。

“是。”

回憶就此終結。

此刻,蕭元宸重新看向井平宴。

井平宴沈默片刻,才道:“陛下,臣已尋到定國公府一系六名外官的罪證,可陸續下獄,另外還有五名官員將致仕之年,但朝廷一直都是挽留留任,沒有開恩允許致仕。”

“此外……京官中也有一位牽扯進貪墨案中,但此案被留中,一直沒有交到禦前。”

“京中是誰?”蕭元宸並不生氣,他平靜問。

井平宴緊緊攥著手,道:“是定國公三弟李錨。”

蕭元宸垂下眼眸,思忖片刻道:“證據確鑿嗎?”

井平宴道:“是。”

長久的安靜之後,蕭元宸淡淡道:“督辦吧。”

井平宴躬身行禮,一個頭磕下去,道:“諾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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